小希站在一望无际的光滑平面之上。
她抬起脚，步伐所落下的地方，一层层涟漪被激起，扩散向远方，又从地平线的远方滑回，汇聚于一点。小希把涟漪拾起，放在手心，轻轻吹去，一片片银白色的碎絮，宛若蒲公英一般，四散纷飞，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为什么还在这里？”小希听到了那声音，空灵遥远，却又近在咫尺。她扭过头去，看见一个死死盯着自己的人，那是一个刻板印象的“人类符号”，每一寸都是极尽标准化的“人类”，这类东西相当常见，只是小希从未在意过它们。
“不关你事。”她向来是不会理会这类东西的，但既然它主动找上来，小希并不在乎和它交谈一下——纵使这“交谈”的概念本身也是没意义的，然而这个世界已经几近疯狂，那也是无伤大雅的事。
小希死了。
小希的身体融化进了那平面之中，化为银白色大地中的一缕涟漪，化作空中飞散的碎絮，又被这个世界组合，碾碎。少女的鲜血随着碎絮撒在平面上，伴随着骨头碎裂与脂肪被挤压的黏腻声响，她又变成了一摊血水融化进了平面。
“稀松平常。”小希伸了伸胳膊，那是熟悉的样子，熟悉的纤细白皙的双手，熟悉的毫无颜色的衣着，熟悉的在自己眼旁总是挡住视线的金色刘海。
她的面前是一摊血水。
她低头看去，绝对平面中的倒影里，她是一个完全的符号，一个作为“自己”的符号，一个毫无特点却又独一无二的符号。
小希慢慢蹲了下去，她抱紧自己的头，厚实的金色发丝传来令人安心的温暖触感，但这触感本身又只是一个概念，小希明白。
“一个小希死去了，千千万个小希会在此重生。”
“一个小希倒下了，千千万个小希会同时站起。”
小希看到周围都是符号，这符号密密麻麻地布满了世界，布满了她的视线，从她的眼眶深处，从她的视线余光中，缓缓伸出那些呆板死寂的面孔，毫无声息的盯着她。
它们死死盯着小希。它们不会放过小希。它们绝不伤害小希。
小希们盯着自己，盯着又一个在恐惧中崩溃的自己，看着那特殊化的自己化为又一摊这银白色大地上的污痕，而在一旁。每一篇污痕都隔着相同的距离出现，均匀地布满了整个世界，仿佛在坐标系上等比例复制的点一样扩散着。
死去的自己是自己吗？
活着的自己还存在吗？
小希不知道，小希只是漫无目的地行走于世间，带着一颗麻木而死寂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