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华,享年16岁。
那个男人站在一台生命维持仓前,望向那银白色机器中被各种管线所束缚、贯穿,却又因这些管线维持着最后一丝气息的墨绿发孩子。安华的面容已经被管道所掩埋,如果把管线全部拨开,看到的大概也是一副毫无生机的脸庞,那是不该出现在一个16岁孩子脸上的神情,不是因自己生命流逝的恐惧,不是因病痛与插管折磨的痛苦,而是完完全全的麻木。
就好像站在一旁的那个男人一样,只不过…安华早已心死。
那个男人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要开口说点什么,但这一倾向在下一瞬间就消逝无踪。可能对他,对安华来说,前者认为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后者认为这也算是一种解脱。
男人拉下了电闸。维持仓周围的设备渐渐暗淡下来,管道中的血液也缓缓失去活性,在里面慢慢板结,安华的眼睛极为罕见地大大睁开,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蒙上了一层死灰。
房间终于安静下来了。运行数年的机器停止了它们似乎永不休止的嗡鸣,躺在其中的孩子也化为了一具已无意义的碳水废料。那个男人转过身去,就好像只是随手关掉了公园水龙头的路人般毫不在意,这也导致他没有看到身后的光景——在维持仓中忽然燃起一道似是火焰,却以难以想象速度变化颜色的光流,那光流渐渐吞噬了已死孩童的身体,并将那身体从可认知的现实世界一点点剥离开来…任何人都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孩子只是经历了一次完美而高效的尸体处理——连一丝痕迹都没剩下的处理。
“也许死亡是我最好的结局。”安华的最后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盘踞着。
盘踞着。
蔓延着。
安华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轻松了许多,尽管腹部的那个位置依旧隐隐作痛,尽管全身上下都仿佛被某种力量排斥一般的疼痛——但那依旧要比前段时间的病痛好上许多……而且自己还在思考,甚至可能还在用自己的呼吸道来呼吸,这久违的体验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身下传来了冷硬的触感,似乎自己用一下力就能从这表面脱离开来。安华缓缓睁开了眼睛,柔和的白光射入,这有些像是那实验室的光线竟让安华有了些安心感…但紧接着TA就发现,那光线并不是如同实验室里一样均匀散布,而是极其明显的,高悬于天空的一个光源。
是太阳吗…?安华费力检索着他从前的记忆,但却迷迷糊糊,甚至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想起实验室和病痛,一片混乱的记忆又被打碎了一次,强烈的眩晕感让TA好不容易凝聚起的意识又要消散——TA甚至还没想到自己依旧活着。
生物的本能总是最优先的,安华在清醒的最后一刻似乎看到了什么,或许是一个人,也或许只是安华的幻想。但不论是什么,TA都向那个模模糊糊的存在竭尽全力——但其实在外界看来只是微弱地喊着——
“救…”
但下一刻,某位黑发少女的尖叫就盖过了安华的呼救:
“这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