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样是最好的。
他在心里想着。那个发着盈盈白光的圆柱体缓缓下落，落入常见的冰冷的仓库中去。仓库设计的很巧妙，在每一个培养罐下都有着能够打开的地板，一旦某个人、或是某个组织判定它不该存在的时候，这个培养罐就会落入仓库。或许他的余生都见不到那个倾注了自己心血的培养罐了，按照常理来判断——一旦封存，便是永恒。
他嗤笑所谓“永恒”的定义，但仍然略带伤感地摇了摇头。大环境、大局、未来、崇高的梦想、种族的延续、未来的希望之类，他的一生都在为此而奔波，那些东西由思想钢印紧紧刻在了从肉体到灵魂的每一层回路上，这些伟大之作的代价是一个又一个前赴后继狂热的信徒。
但凡事总有例外，毕竟自傲的人们会忽视任何一个不在索怀特经典模型内的演算，只是因为在数学上它涵盖了这短短五十三光年的宇宙与仅仅二十七个微不足道的象限。他抬起头，洁白的大厅中无数的白袍人走过，他们一模一样，纵然每一个都是所处时代的天骄与伟人，但在这里——他们一模一样，就像是一个庞大的集群意识，用微薄的力量支撑着逐渐塌下来的天穹。
那个寓言怎么说来着：你可真可笑啊，天真的会塌下来吗，你在担心什么呢？他想，天大概真的要塌下来了…但即使灾难无法避免，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集团思考着，他没有忘记那个白色圆柱，只是他或者她或者他们或者她们暂时不能提起那个圆柱，若是按照标准的研究守则，提起那个东西是不必要的，会被认为是渎职的证明，纵然他们从未要求过这个职位，绝大多数人甚至都在迷茫中被驱赶着前进，就像是自大的先知定要定义一群迷途的羔羊。
集团从不认为自己们是迷途的羔羊——或者说，即使是迷途的羔羊也不需要那个所谓全知全能的先知来引领，羔羊自会找到羔羊的出路。他相信自己或者自己们不是这磅礴人群中唯四的异见者，但保持这种异见时常令人心痛。
心痛，陡然的心痛。在白色圆柱消失时陡然的心痛，在自己的学生一言不发离去时的心痛，在各种位置各种地方触景伤怀的心痛。集团不知道自己是否在扮演一个沉静但内心有澎湃情感的人，但集团的个体是有欲望的，将每一个个体排列组合，适当的压制、整理、甚至于——排异，就得到了集团，一个面带微笑的人。
集团仍然走在大厅之中，但刚才在想什么他已经忘了，接下来还要工作，重复日复一日的崇高理想——他相信没人在乎那些话，在那个白色圆柱消失后，没人在乎。
吗？
塌了的话会有人难过的，所以不能塌。或者为了有人开心，所以不能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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